阮晴离开面馆后，并没有回家。她开着车，在城市夜晚的车流中穿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刚才唐逸那个关于“记号”的问题，像根针，刺破了她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知道，唐逸已经开始触碰那层禁忌的往事了。这很危险，对她，对唐逸，都是。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市七中王老师”。阮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按下车载电话的接听键。
“王老师，您好。”
“阮主席，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电话那头是班主任焦急又无奈的声音。
“阮诚阮诚他又在学校跟人打架了，这次比较严重，对方家长也来了。您看能不能麻烦您来学校一趟？”
阮晴沉默了几秒，声音听不出波澜：“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阮晴的车停在了市第七中学门口。她快步走进教学楼，来到教师办公室。办公室里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一个穿着校服、嘴角带着淤青、额头贴着创可贴的男生梗着脖子站在一边，正是阮诚。
他旁边是一对情绪激动的中年男女，显然是对方家长，还有一个低着头、同样脸上挂彩的胖小子。班主任王老师一脸为难地站在中间。
看到阮晴进来，王老师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上来：“阮主席，您来了。
那对家长看到阮晴，气势稍微弱了一点，但男的还是语气很冲：
“你是他家长？你怎么教育孩子的？这都第几次了？看把我儿子打的！这次必须给个说法！”
阮晴没理会那对家长，先看向王老师：“王老师，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王老师叹了口气：“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在篮球场，阮诚和这位李同学发生了口角，然后就动手了这已经是阮诚这个月第二次和同学发生严重冲突了。”
“学校有规定，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考虑”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阮诚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桀骜和不屑，冲着王老师吼道：“退学就退学，谁怕谁，这破学校我早就不想呆了！”
“阮诚！”王老师气得脸色发白。
阮晴伸出手，按在阮诚的肩膀上，力道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制感。阮诚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愤愤地闭上嘴，别过脸去。
阮晴这才转向那对家长，语气平静而疏离：“我是阮诚的姐姐。孩子打架不对，该承担的责任我们不会推卸。”
“李同学的医药费和后续检查费用，我们会负责。具体的情况，学校会调查清楚，该有的处理，我们接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对家长：“不过，起因是什么，也请学校一并调查。如果是双方都有责任，也请一视同仁。”
那对家长被阮晴冷静的气场镇住，又听她提到“起因”，语气有些虚了，嘟囔着：“反正反正打人就是不对！”
阮晴没再跟他们多言，对王老师说：“王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后续的处理意见，学校按规矩办。”
“今天太晚了，我先带阮诚回去教育。关于阮诚的情况，后续再跟您沟通。”
王老师知道阮晴的身份，见她态度明确，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那好吧，您先带他回去。具体处理等学校调查清楚再通知。”
阮晴微微颔首，拉着阮诚的胳膊：“走吧。”
出了办公室，穿过空旷的校园。阮诚一把甩开阮晴的手，冷笑一声：
“怎么又是你来，那个老不死的又死哪儿去了，连面都不敢露了吗？”
他口中的“老不死的”，指的是他们的父亲，阮立峰。
阮晴脚步停下，看着面前这个父亲所谓的“私生子”，声音没什么温度：“为什么打架？”
“看他不顺眼，想打就打了，不行啊？”阮诚语气冲得很。
“我查过了。”阮晴淡淡地说，“对方说了很难听的话。”
阮诚身体一僵，脚步慢了下来，低着头，不吭声了。他眼前又闪过那个胖小子带着讥笑的脸和那些刺耳的话：
“没爹教没娘养的杂种，你姐也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一家子怪胎！”
阮晴侧头看了他一眼，将他瞬间的僵硬和沉默收在眼里。她没什么情绪起伏地继续说：“过两天，我给你办转学。”
阮诚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嘲讽：“转学？呵，转到哪里去，有区别吗，到哪里不都一样？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无力感。
阮晴没说话，只是走到车边，拉开了后座的门：“上车。”
阮诚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认命般地嗤笑一声，弯腰钻进了车里，用力摔上门。
阮晴绕到驾驶座，启动车子，平稳地驶离了学校。
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没有注意到，就在学校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唐逸正站在那里，一脸错愕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
他因为心里有事，散步绕到了这边，却不想看到了阮晴和一个陌生的少年从学校出来，两人之间气氛明显不对劲。
唐逸的脑子嗡的一声，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阮晴有孩子了？
他愣在原地，看着阮晴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没有动弹。
茶舍雅间内，茶香袅袅。
秦永春给秦德鹏续上茶，低声道：“哥，唐逸那边，进展比预想的要快。他好像已经注意到一些东西了。”
秦德鹏缓缓吹着茶杯里的热气，眼神深邃：“哦？注意到什么了？”
“青龙嘴大桥的旧事，还有可能牵扯到的人。”秦永春声音压得更低，“阮家那丫头，似乎也在暗中留意着，今天还和唐逸单独吃了顿饭。”
秦德鹏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阮晴她是个聪明人，比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强多了。”
“她肯暗中伸手，是好事。说明她也觉得当年的事有蹊跷，或者她想借唐逸的手，查清些什么。”
“那我们”秦永春询问地看着兄长。
“按兵不动。”秦德鹏沉声道，“继续看着。必要的时候，在不暴露我们的前提下，可以再递一点‘巧合’过去。但要确保火候，不能烧得太急。”
“唐逸这小子，是块好料，但还需要磨砺。也得让他尝尝，查案路上，处处是壁的滋味。”
“明白。”秦永春点头，“杜维民那边，最近和青峰县原来的几个老关系走动挺勤。”
“跳梁小丑。”秦德鹏冷哼一声，“让他跳。跳得越高，摔得越惨。你盯紧点，别让他玩过火，真把桥再弄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