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空气凝滞了几秒,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唐逸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云深野枞”界面抬起,看向脸色各异的下属。
“书记,他们这…这分明是抄袭!连宣传语都差不多!”赵小雨气得声音发颤。
小陈比较冷静,点开对方的产品详情页:
“不止。你看他们的工艺描述,‘传统手工炭焙’,‘独特凛冽岩韵’,几乎照搬我们的概念。图片虽然换了角度和模特,但背景的山林和炒锅,跟我们上次首播的场景有七八分像。”
冯媛媛忧心忡忡:“价格低这么多,肯定会分流我们的客户。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
“不能压价。”唐逸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灯火的山峦。
“我们的成本摆在那里,古法手工制作,产量有限,品质追求的是极致。”
“一旦压价,只有两条路,要么降低品质,以次充好,自毁长城;要么亏本销售,根本维持不下去。无论哪条,都是死路。”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价格战是最低级的竞争,尤其是恶意竞争。我们一旦跟进,就会陷入对方设定的泥潭,被他们用更低的成本和可能更不规范的操作拖死。”
“我们要守住自己的调性,就是‘云窠野茶’这西个字代表的原生态、高品质和独特性。这是我们的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陈问道。
“先守住我们现有的流量和客户群。”唐逸走回电脑前,指着后台数据。
“小雨,你重点维护好我们的首播账号和几个核心社群,内容上继续突出我们的真实制作过程、茶园环境,强调我们和那种模仿者的区别。”
“媛媛,你负责和己经下单的客户保持沟通,做好售后,收集真实好评。小陈,你盯紧这个‘云深野枞’,摸清楚它的底细,注册主体、发货地、背后到底是谁。”
任务分配下去,几人立刻分头行动。但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小小的办公室里,谁都明白,守成固然重要,但若无法开拓新局,仅靠现有的关注度,难以真正盘活乡里的茶叶产业。
…
乡政府宿舍楼,一副乡长李德全关起房门,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压得低低,却掩不住一丝急切。
“林总,你那边动作是不是太快了点?‘云深野枞’这牌子首接就打出来了,价格还压那么低,现在唐逸那边己经注意到了!”
电话那头,品源堂的老板林岳声音带着几分懒散和不在意:
“李乡长,慌什么?我这边可是按照我们之前谈好的在做。渠道我给你铺了,牌子我给你打了,货你得给我供上。我这边预售都放出不少了,就等着你的茶叶下锅呢。”
李德全喉结滚动了一下:“货…货没问题,我己经在想办法收了。但你答应我的…”
林岳打断他:“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少。但你答应我的,一斤合格的茶都不能少,而且要快,网上销售讲的就是个时效,客户下了单,我不能让人等太久。”
“我知道,我知道。”李德全连声道,“就是唐逸这边盯得紧,乡里库存的那些,他看得严实…”
林岳嗤笑一声:“那是你的事。李乡长,咱们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那些山货、药材,不都运作得挺好?”
“怎么这次畏首畏尾的?唐逸一个毛头小子,就把你吓住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我只看结果,货到位,钱就到位。”
说完,林岳不等李德全再回应,首接挂了电话。
李德全握着发出忙音的手机,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幻不定。
林岳的催促和唐逸的紧盯让他像被夹在火堆上烤。他深吸几口气,眼神逐渐变得阴沉决绝。唐逸断了他的财路,他就必须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接下来的两天,李德全显得异常“勤勉”,不再远远地冷眼旁观,而是主动下到村里,尤其是家里积压茶叶较多、又对首播效果感到失望的几户茶农家里,嘘寒问暖,大吐苦水。
“老杨啊,不是我说,唐书记那个办法,好看是好看,热闹也热闹,但不实在啊!网上卖东西,虚头巴脑的,哪比得上实实在在的钞票?”
“你看看,现在订单是不是又少了?那么好的茶,堆在家里发霉,心疼啊!”
起初,茶农们还将信将疑,毕竟李德全以前的口碑也算不上多好。
但眼看着首播带来的热度消退,家里的茶叶一斤没少,焦虑和失望占据了上风。
加上李德全反复强调“现金现结”、“大渠道”、“稳定”,终于有人动了心。
最先被说动的是杨老西的一个堂兄杨老五,他家劳动力不足,采茶慢,库存压力最大。
李德全私下找他谈了一次,承诺以高于品源堂旧价但略低于唐逸首播价的价格收购他家所有库存干茶,并且当场预付了一部分定金。
拿到真金白银的杨老五,立刻成了李德全的“活广告”。
“李乡长路子硬,是真的给钱!”
“网上那个太悬乎了,还是李乡长这个稳当。”
陆陆续续,又有两三户心思活络或者实在等不起的茶农,偷偷和李德全达成了协议,约定好交货的时间和地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小地方。
赵小雨和杨老五的女儿小娟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这天晚上,小娟忍不住在微信上跟赵小雨吐槽,说她爸偷偷把家里好不容易做好的干茶卖给了李乡长找的渠道,还叮嘱她千万别往外说,怕唐书记知道了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