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叉河的水流在荒石城的山脚下转了个弯,浑浊的河水拍打着裸露的河床,卷起细碎的石砾。
戴蒙的队伍抵达时,夕阳正将那片废墟镀上一层铁锈色——穆德家族的旧城墙只剩下半人高的残垣,青灰色的石块上爬满枯黄的藤蔓,特里斯蒂芬·穆德四世的坟墓孤零零地立在山丘顶端,一块风化的石碑上刻着模糊的王冠图案,那是红褐色底色上缀着祖母绿的穆德家徽,如今只剩风雨侵蚀的凹痕。
“这就是荒石城?”盖蕊勒住梦火的龙鞍,淡紫色的眼眸掠过废墟。
灰黑色的地基在荒草中若隐若现,像巨人暴露的骨骼,风穿过残破的箭楼,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穆德家族从河流与山丘之王到绝嗣落寞的千年兴衰。
队伍刚绕过一道残墙,一阵杂乱的哭喊就顺着风飘了过来。
戴蒙眯眼望去,只见山脚下的村落前,十几个手持锈剑的汉子正围着一群村民,为首的是个瘦高个,脸长得象黄鼠狼,塌鼻子上架着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此刻正拽着一个穿粗布裙的少女,油腻的手撕扯着她的领口。
“放开我孙女!”一个白发老人趴在地上,袍子被血浸透,刚才试图阻拦时被踹断了肋骨,此刻正挣扎着向前爬,却被一个劫匪一脚踩住后背。
几个年轻农夫举着锄头冲上去,转眼就被打倒在地,额头淌下的血混着泥土,在地上晕开暗红色的痕迹。
孩子们缩在茅草屋的角落,哭声像被掐住的小猫,妇女们的尖叫被劫匪的哄笑淹没,有人正翻箱倒柜,把陶罐里的谷物、布包里的钱币往麻袋里塞。
“这群畜生。”克莱勃的手按在剑柄上,甲胄因愤怒而微微颤斗。布瑞已经抽出长剑,剑身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殿下,下令吧!”
戴蒙的目光落在那黄鼠狼头领身上。对方正低头凑近少女的脖颈,猥琐地笑着,手指即将扯断少女的衣带。
就在这时,龙王的怒火带来了贪食者、科拉克休与梦火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三头巨龙的咆哮像惊雷滚过荒原,气浪掀得劫匪们东倒西歪,手里的兵器“哐当”落地。
趁着他们惊愕的瞬间,一道黑影在队伍后方闪过。水的独眼锁定目标,弓弦拉满如满月,羽箭破风而出,精准地穿过混乱的人群,“噗”地一声扎进黄鼠狼头领的胸口,箭尾的羽毛在他胸前剧烈颤动。
头领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滚圆,缓缓倒在地上,鲜血从箭口涌出,染红了胸前的粗布衣衫。
“杀!”戴蒙的声音冷得象蓝叉河的冰。
戴蒙翻身走下贪食者骑上战马,黑火剑出鞘时发出龙吟般的轻响,剑光闪过,两个试图反抗的劫匪已身首异处。
浪荡王子也跟着翻下科拉克休的脊背,这次科林倒是给他提前备好了战马。格利安一晃伤着的腿翻身上马,暗黑姐妹出鞘,战马冲锋之下,鲜血纷飞。
盖蕊站在梦火背上,淡紫色的眼眸扫过战场,巨龙的阴影笼罩着村落,让剩馀的劫匪吓得瘫软在地,没人敢再动。
战斗结束得很快。没死的劫匪被捆成一串,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看着同伴的尸体和村民们含泪的眼睛,裤脚渗出黄色的污渍。
雷佛德踢了踢一个劫匪掉落的头盔,那头盔是铁皮做的,边缘卷着毛边,上面焊着个歪歪扭扭的模糊徽记。
“殿下,”他皱眉道,“这装备不对,不象是劫匪那种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倒象是……”
“不止。”布瑞捡起一把剑,剑刃上全是缺口,“你看这握柄,缠着麻布,是为了防滑,更象是受过训练的士兵才会做的事。”
“多谢……多谢几位真龙殿下!”白发老人被孙女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到戴蒙面前,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他看到三头巨龙时,就认出了坦格利安的真龙,此刻对着戴蒙深深鞠躬,“老朽伯伦·莱彻斯特,是这荒石城的领主。”
“莱彻斯特爵士?”戴蒙扶起他,注意到老人袍子内侧绣着一个模糊的徽记——黑色雕爪衬着橙白相间的三角形副章,“莱彻斯特家族的人?”
老人苦笑点头:“年轻时是家族次子,离开莱彻斯特城游历七国。征服历四十七年,跟着杰赫里斯殿下讨伐梅葛,四十八年陛下夺回铁王座,老朽因些许微功,被封在此地。”他咳嗽几声,血沫从嘴角溢出,“这是我的孙女,艾拉。儿子早亡,家里就剩我们祖孙二人……”
艾拉红着眼框,对戴蒙屈膝行礼,声音哽咽:“那伙人的头领,是孪河城佛雷侯爵的三子,瓦德·佛雷。他早就看上了荒石城的荒堡,说这里是无主之地,又觊觎我们的领地,几次来求婚,我们知道他名声狼借,次次都拒了……没想到他这次竟直接带人来抢……”
戴蒙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劫匪”,又看了看地上受伤的村民、哭泣的孩子,以及艾拉被扯破的衣领。
他从不喜欢杀戮无辜,但若这些人“劫匪”也算“人”,那世间便没有畜生了。
“全部带走。”他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找个偏僻的地方。”
劫匪们被拖走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有人求饶,有人咒骂,但没人敢反抗。
队伍押着俘虏走到离村落三里外的一道河谷,这里荒草丛生,乱石嶙峋,正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戴蒙闭上眼睛,黑火剑落下时,没有丝毫尤豫。
惨叫声很快平息。戴蒙下令:“烧了。”
火把被扔进尸堆,干燥的野草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夜空,也映红了每个人的脸。浓烟滚滚上升,带着焦臭的气味,飘向蓝叉河的方向。
“交给我吧。”维水使了个眼色,独眼私生子立刻会意,带着几个侍从上前。
他们开始拖拽尸体,将其摆成互相残杀的模样,又把从劫匪身上扒下的劣质兵器扔得满地都是,甚至在石头上砍出几道剑痕,伪造出一场激烈火拼的现场。
拉里斯亲自用匕首在几个尸体上补了几刀,角度刁钻,看起来象是临死反击留下的伤口。
“这样就象模象样了。”拉里斯拍了拍手,黑眸里闪过一丝满意,“佛雷家就算追查,也只会当是瓦德抢了别的强盗,反被灭口。”
戴蒙望着跳动的火焰,火光在他紫眸里明明灭灭。色中沉默矗立,特里斯蒂芬·穆德四世的坟墓象个沉默的见证者。
他想起穆德家族曾是三叉戟河最后信仰旧神的统治者,想起他们在安达尔人入侵下的复灭,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权力的掠夺,人性的丑恶,从古至今都在这片土地上上演。
“回村。”戴蒙转身,黑火剑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明日一早,出发去公羊渡。”
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堆焦黑的灰烬,被晚风吹散在河谷里。拉里斯最后检查了一遍现场,确认没有破绽,才跟着队伍往回走。他瘸腿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象一道未干的血痕。
荒石城的村落里,莱彻斯特爵士正指挥村民清理血迹,艾拉给受伤的农夫包扎伤口,孩子们的哭声已经停了,开始帮着捡拾散落的谷物。
三头巨龙卧在废墟旁,象三座沉默的山,它们的呼吸在夜空中凝成白雾,守护着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的土地。
戴蒙站在穆德国王的墓碑前,指尖划过那些模糊的刻痕。
或许,这就是他穿越回来的意义——也不仅要阻止血龙狂舞,更要在这些被遗忘的角落,守护住那些本不该被掠夺的安宁。
夜风吹过荒石城的残垣,带着蓝叉河的水汽,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味。
前路通向公羊渡,那里或许还有更多的风雨,但至少此刻,荒石城的星空下,正义以最决绝的方式,得到了伸张。